生日屋打破传统，追寻舞蹈的根源-邓肯（1878-1927）
双十年华的邓肯虽然娇艳动人，还称不上国色天香。尽管在画家们理想化的笔下，在金瑟刻意修饰的软焦距镜头前，她也还算不上美。鼻子长得不甚规矩，双腮有点太丰满，即使如此年轻，双下巴就已经呼之欲出了。然而她的嘴唇长得真是纤巧，既肃穆复多情；秋水明媚，顾盼之间，令人心动，整个脸部呈现跃动的、有所期许的表情。台下的她和千万的美国女孩没什么差别，然而一旦款款而舞，无边的美便笼罩在她身上。那时你才恍然大悟，她果然是诞生在舞蹈的星辰底下的。
在伦敦，邓肯一家多半时间消磨在大英博物馆。那时他们读了文克曼《雅典之旅》的英译本，开始对古希腊文明产生兴趣。邓肯有时在一些户外宴会、聚会余兴场合，表演她那些能诠释门德尔松和尼文的音乐的舞蹈，母亲在一旁欣赏；伊丽莎白朗诵忒奥克里托斯（公元前三世纪的希腊诗人）的诗篇，雷蒙解说舞蹈“及其对未来人性的心理学之影响”。如此一来，邓肯一家真是声名大噪，可惜依然身无分文。他们喝清汤、啃干面包度日，而乐在其中。
那时邓肯认识不少名流，如威尔斯王子及黛丽，英国著名女伶爱伦·泰瑞，还参加美国画家法兰克·本森组织的莎士比亚剧团。然而她顶多只能在《仲夏夜之梦》当个领头的小精灵，显然该是另谋发展的时候了。于是他们又前往巴黎。
在巴黎，22岁的邓肯好像变了个人。她在罗浮宫徘徊终日，研究古希腊花瓶和浮雕，试图将之融入一首音乐里。“流露足部的律动之美，酒神般狂舞的头姿，及酒神权杖的挥动，十分和谐。”雷蒙在他们的小斗室壁上画满各式希腊廊柱。由于对古人的迷恋，他们抛弃鞋子，时常足登凉鞋；舞兴一起，邓肯便脱去镶边的外衣，踢开拖鞋，仅着一袭轻纱，裸足而舞——以当时人们的眼光来看，其肉感程度比起我们今日的裸舞，实有过之而无不及。她一方面固然大受希腊绘画与雕刻的感召，同时也深深感动于罗丹的雕塑艺术及《蝴蝶夫人》悲剧中的日本舞蹈。
邓肯致力追寻舞蹈的根源。“舞蹈或许是一种以身体动作传达人类性灵的奥妙表现方法……芭蕾舞学校告诉学生，一切动作是以背部下方的脊椎为中心而发出来的。芭蕾舞大师们说，把握这个轴线，手、脚、全身都能自由摆动，好像高级玩偶摆动种种关节一般。”邓肯却发现这个泉源，这个“动作能力的喷火口”，是在“心坎”里边。
“她最最关切的，”舞蹈评论家马丁在近半世纪后写道，“只是根本的舞蹈观念。她不曾开拓什么新传统、新方式，乃至艺术。她强调的只是生物的本能。她并不想发明或创作什么，只是在自己体内感觉到那种沛然莫之能御的良能，把那些冲动尽情释放出来，以动作来表现一切经验。她从未上过正式的心理学课程，却比古今任何舞蹈家还要明白：身体的自发动作实乃每个人承受感觉或情绪刺激后的第一个反应。”
人们对邓肯的理论曾犹豫不肯接受，他们的感官却马上就能领悟。她表达了根本的情感，时而爱情的欢跃，时而绝望的悲哀，沉迷于她的欢乐与哀伤的观众愈来愈多了。作曲家、剧作家蜂拥而至，画家竞相猎取她动人的舞姿，赞美她是古希腊“特普希可丽”舞蹈艺术的再生。罗丹就形容邓肯已经“不费吹灰之力，成就雕刻艺术所欲表达的情感……生命和舞蹈在她身上已合而为一”。
为了想不仅在舞蹈里表现生命，更要亲身体会，邓肯计划摔开童贞的包袱，以为就像一脚踢开她的拖鞋那么轻易，实则大谬不然。有一晚她请母亲和雷蒙去看歌剧，暗地里买了一瓶香槟，“穿上一件透明薄纱，头发拈满玫瑰，等着安德烈的来临，觉得自己就像个泰绮思（亚历山大大帝的情妇）”。男朋友一见这架势，大吃一惊，坐立难安，满头大汗，随即弃甲曳兵而逃，留下邓肯为她那无用的玫瑰与香槟而痛哭。她引诱另一个男孩子带她上旅馆，但他发现她还那么天真纯洁，竟跪在床前，不敢逼视。
这便是邓肯爱情生活的典型，对于情事，她总是太急切、太无顾忌了，所以她的爱人虽多，仰慕者更是不少，却一个个被她吓跑。人家说艺术家是个自我恋爱的探索者，她就是一个好例子。她满不在乎地借贷，无忧无虑地生活，不负责任地恋爱。她夸口自己的生活史，唯有“塞万提斯或卡萨诺瓦的笔”才能尽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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